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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在她心中,嬷嬷是无所不能的,在她闯了什么祸、做了什么错事后也淡然的。可是现在……
&esp;&esp;“娇娇,不要说话,不要哭。一会儿贵人让干什么,你做便是了。”
&esp;&esp;她不明白,为什么要哭呢?
&esp;&esp;嬷嬷嘴唇翕动,眼睛里有闪烁的泪光,却没回答她。
&esp;&esp;把她抱下榻,迅速地为她脱下精致的外衫和中衣,手顿了顿,把衣物和绣鞋一齐塞进怀里。然后她被换上一身普通棉布料子的衣裳,色调有些暗,洗的很柔软。
&esp;&esp;纷至沓来的是陌生而繁琐的、她没办法理解的事情。她跟着嬷嬷走到前厅,所见之处皆是下人们无助或恐惧的脸。不远处祖母、母亲和嬷嬷家的女儿站在一起。
&esp;&esp;一个尖细瘆人的声音响起。有两个人站在那个人左右侧,恭敬地帮他捧起一道明黄色卷轴。
&esp;&esp;祖母带领母亲怆然跪下接旨。她站在下人堆里,也随着身旁人跪下,磕头,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。
&esp;&esp;偷偷看旁边,乌泱泱的一大片人,好似没了脊梁。
&esp;&esp;那马蹄声,原来不是父亲。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了这个概念,她抬头看见母亲将什么一饮而尽,祖母老泪纵横,而嬷嬷家的女儿穿着她的衣服,开始尖叫。
&esp;&esp;女童没叫两声,就被祖母捂住了嘴。
&esp;&esp;她好害怕,她想哭,但想起嬷嬷的话,又不敢哭了。
&esp;&esp;她颤颤巍巍转过头,想看嬷嬷的脸,获得一点慰藉和温暖,却看见嬷嬷的脸色苍白,触及她的视线,隐隐迸射一丝恨意和无奈。
&esp;&esp;雪更大了,这次,一点年的味道也没有了。
&esp;&esp;她慌忙地转移视线。传圣旨的天使约莫不惑之年,身边两个人看着年轻许多,尤其是左边那位,长身玉立,身姿俊挺,可惜清秀的面上带着与旁边阉人如出一辙的狠戾郁色。
&esp;&esp;他看向了她!
&esp;&esp;梦变得更吊诡。她看见他眼里不易察觉的温柔抚慰,在下一瞬变得无情。她觉得他什么都知道。
&esp;&esp;大雪漫天,又变成血水和尸体,最后变成了一场大火。
&esp;&esp;火舌舔舐她,像她平日亲吻庭院里的雪花。
&esp;&esp;还剩下谁呢?她还有谁呢?一只冰凉的大手牵着她,她脑子里浑浑噩噩。
&esp;&esp;这只手牵着她走出了余府,亲自送她进了宫里,将她安置到内务府。
&esp;&esp;她进了宫,从此再未出来。就如同她那晚失去的脊梁,到现在也无法再找回。
&esp;&esp;梦陡然结束。双杏惊醒,坐起身瑟瑟用被子包裹自己。
&esp;&esp;喘息声和啜泣声很小,但在深夜的侧殿厢房格外明显。旁边铺的安兰翻了个身,双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,默默掉眼泪。
&esp;&esp;八年过去了,久到她有时都记不清过去的事。但这梦却总在她以为能和那段经历挥别时出现,给她重重一击。
&esp;&esp;让她永远记得,自己来自哪里。
&esp;&esp;怕睡过去又梦到这段经历,双杏慢慢爬下铺。小心翼翼地把被子叠整齐后,竟在这初冬时节出了一身薄汗。不过还好没吵醒安兰,不然以她的脾气,自己不一定还要吃几顿排头。
&esp;&esp;她和安兰刚共住半年,难免有些摩擦,更别提她性子绵软,崇尚以和为贵。安兰与她恰恰相反,她便在遇到矛盾时退几步。
&esp;&esp;双杏移步到小桌前,桌上的燃香剩指肚长的一截,这代表离她们这些奴婢起身还有约莫大半时辰。她点了根蜡,拿起白日每每不得空绣的香包。身子正好斜斜挡着那根蜡,不让烛光晃到安兰。
&esp;&esp;她攒了十好几个送不出去的香包,那些香包随着她的成长从粗糙拙劣变得精致漂亮。现在正绣的这个淡绿色底,青翠竹林和飞鹤栩栩如生。
&esp;&esp;天微微亮时,燃香熄了,她的香包也绣好大半。双杏一边估量着再添双鞋垫,一边吹灭蜡烛叫安兰起身。
&esp;&esp;“快起来,别误了时辰。”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安兰的背,压低声音道。饶是如此,飘散在厢房中上扬的调尾,还是显得她的话有些无力和柔软。
&esp;&esp;安兰再百般不耐烦,却也得换上淡蓝色宫裙。双杏帮她理好外搭的同色系薄夹袄,这是内务府统一发的大宫女服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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