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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迟聿脸色苍白了几分，撑手慢慢坐起，他动作极缓极艰难，像是花了大力气才坐起来，满头不束的青丝披散下来，越发衬得病容惨白，他微微靠近了她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，低声道：“其实那十年，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来找我。”

&esp;&esp;不知有多少次，筵席散场后，他喝醉了酒，便借着那股子酒劲，摆脱了宫人，孤零零地去翻南宫的墙，他趴在墙头，可以看到院中清瘦的美少年，月色下的她美丽动人，她喜欢看月亮，他喜欢看她。

&esp;&esp;但是，他根本就不想再靠近。

&esp;&esp;一是那一夜，她亲手掌掴了他，那一次是真正地撕破脸面，他此生从未低头过，也不想这么快就向她妥协。二是身为帝王，哪怕想要她，那又能如何呢？她不肯留在他的身边，她宁可冒死掌掴他，也不想那么屈辱。

&esp;&esp;迟聿不想再重复那一夜，他只想着：这样寂寞的日子，她一定会忍不住的罢？迟早有一日，她会主动来找他的。

&esp;&esp;“我不知道你有旧疾，更不知你那日中箭性命垂危，我以为阿陵会派太医救你。”他嗓音低低的，“可这些，全是因为我自己不闻不问，才酿成了后来的错……我本来可以知道的，只要我多问一句。”

&esp;&esp;烛火下，他的眼睛里仿佛跳动着两簇火焰。

&esp;&esp;迟聿伸手，试探着握住她的手，他凝视着她，继续道：“我从前的错，罄竹难书。错了便是错了，我只想今后，能将欠你的，全部弥补回来。”

&esp;&esp;她忽然勾了一下唇角，“如何弥补？”

&esp;&esp;他道：“你幼时曾落入冰湖，我便跳冰湖；你中箭，我便能自残，你日日饱受病痛，我便日日为你征战，你被软禁十年，受尽寂寞煎熬，我便从今日起，不再主动动你分毫，直到你主动接受我。”

&esp;&esp;她一时怔住，当真没有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。

&esp;&esp;迟聿低头咳了咳，脸色更苍白了几分，身子有些摇摇欲坠，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，但他还是艰难道：“这样，你可满意？”

&esp;&esp;“你若还不满意……”他低头还要继续说，却被商姒打断道：“看见别人受我曾受过的苦，未必能感到畅快。”

&esp;&esp;他淡淡一笑，“不过是我的态度。”

&esp;&esp;“我自知比不过沈熙，他照顾了你那么多年。”他垂下眼，手无声地攥紧身下的被褥，“可，不为你做事，我又如何甘心。”

&esp;&esp;想到那么多年，都是沈熙在偷偷地照顾她，再想到之前，他是如何自以为自己能远远比得过沈熙，便觉得讽刺。

&esp;&esp;真是好笑，沈熙能忍辱负重至此，可他自诩心智出类拔萃，却唯独输在了这“用心”二字上。

&esp;&esp;在监牢之中，迟聿最后问了沈熙一个问题，“你就没有半分不甘么？”

&esp;&esp;“臣当然不甘。”沈熙转过身来，淡淡一笑，低声道：“可臣再不甘，又能如何？不是臣的，强求也不来。臣最后告诉陛下一句话——陛下，喜欢一个人，真的不是仅仅得到就好了。”

&esp;&esp;“你若真的爱她，你在看见她难受时，你就会心疼；你看见她笑了，便会觉得甘之如饴；若她感到失落，便想着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拱手献上，只要她能开心。我的爱很廉价，但是看着她过得越来越好，便已经足够了，因为之前的那么多付出，便是在等着这样一日。”

&esp;&esp;“这样的感觉，陛下有过吗？”

&esp;&esp;自残

&esp;&esp;迟聿承认自己不曾有过。

&esp;&esp;他从小到大，喜欢什么便去争去夺，从别国进贡的汗血宝马，到父王的宠爱、昭国世子之位、手中的兵权，无一不是他用尽手段夺的。

&esp;&esp;不去争不去夺，那便只有死路一条，这是迟聿所秉承的一贯原则。

&esp;&esp;从来没有人教他去付出。

&esp;&esp;可沈熙那一番话，却引起了迟聿的反思。

&esp;&esp;在从监牢到寝殿的路上，迟聿什么都没想，只是有几分迷茫，可回到了宫殿里，坐在那张他常坐的椅子上，望着面前才完成一半的商姒的画像，美人一颦一笑都甚为好看，可是他唯独画不出那张脸。

&esp;&esp;那张脸应该是怎样的神情，是愤怒地望着他，还是凄婉的、忧愁的、失望的，甚至是心灰意冷的。迟聿的指腹在画像上微微摩挲，一如每次抚弄她的脸颊，小心翼翼。

&esp;&esp;他发了很久的呆。

&esp;&esp;他想，若商姒生病了、不高兴了、失落了，他到底会如何。最终得出的结论是：他也会难受。

&esp;&esp;所以，他也爱她。

&esp;&esp;迟聿几乎是梦游一般地跳了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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