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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看守义庄的老康答到：“那有什么奇怪？今年南方涝灾特别严重，多少人空手背井离乡的？跑出来饿死在路上，还不是常有的事？你看我这倒霉催的，扛昨天那两具尸体，还被闪了老腰……”

&esp;&esp;花有财刚才一进来就见老康撑着腰站着。老康平时对他挺关照的，有时两人还一起喝口小酒。反正花有财一个快四十的老光棍，一人吃饱全家饱，闲着也是闲着，于是花有财顺口说到：“还好今天就一个，一会我替你扛上去埋吧。”

&esp;&esp;老康千恩万谢的将花有财和流浪汉尸体，一起送出义庄。

&esp;&esp;乱坟岗上，花有财刚填好土，就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。

&esp;&esp;花有财一听就来气，不禁骂道：“哪个该死的，扔孩子往这里扔？扔路边都还能活，扔这里不是送死？真是造孽！”

&esp;&esp;花有财狠狠拍了最后两铲子，把土填实了。铲子一扔，拍了拍手，拿起旁边插着的火把，朝哭声走去。

&esp;&esp;本以为是有人把孩子扔在乱坟岗，可等花有财走到近前一看，才发现孩子身边还倒着个年轻女人。他赶紧上前，探了探鼻息，活人。

&esp;&esp;花有财赶紧抱起她的头，掐了一下人中，女人哼了一声，眼皮抬了抬，又昏昏沉沉往他身上一歪。花有财判断，应该就是过度疲劳，又未进水米，脱力了。

&esp;&esp;看了看女人和襁褓中的婴儿，花有财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，将襁褓绑好，挂在脖子上，又将火把踩灭了，最后把女人背了起来。小婴儿挂在脖子上晃来晃去，反倒舒服得不再哭，吧唧两下嘴睡着了。

&esp;&esp;花有财人长得普普通通，家里没婆娘，也不怎么修边幅，那时三十九岁的他，留着一下巴的络腮胡子。也许是经常翻山越岭，力气很大，他就那么一脚深一脚浅的，把那两母女从乱坟岗背回了家。

&esp;&esp;花有财家里只有一张床，他将女人放在床上，又解下襁褓，放在女人旁边。自己另外翻出一件棉袍当被子，找了床没卷过死人的草席，铺在外间的地上，胡乱睡下。

&esp;&esp;把双臂叠抱在胸前，花有财侧躺在地上，他不觉有些好笑：平时，自己都是往乱坟岗背死人，今晚，却从乱坟岗背回来两个活人。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，失手套唯恐留祸根

&esp;&esp;花荞坐在花有财对面，托着腮帮子看阿爹慢慢的收拾桌上的工具。

&esp;&esp;“阿爹，是明天就上门抓郭老爷吗？”花荞觉得，那个郭承事郎肯定有问题，应该先抓到衙门暴打一顿，兴许他就会说出真相了。

&esp;&esp;“上门抓人，能只凭你偷偷摸摸去取的证吗？”花有财摇头笑道：

&esp;&esp;“承事郎虽然是虚职，可从官品上说，是和县令平级的，见了县太爷也不需下跪。若是我明天上门要求验尸，他哪怕是要拖出县太爷，也不会让我碰尸体一下。反而，这样还会引起他的警觉，一把火烧了尸体，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。”

&esp;&esp;花荞又撅起了嘴巴：“这也不行、那也不行，就拿他没办法了？”

&esp;&esp;“不急，等过了头七，仵作还要验明正身才封棺入殓。如果身体里灌了水银，水银会让尸体内脏腐烂变慢，到时我再提出尸体异常，需要重新验尸……至于找到灌水银的真正凶手，那就不是仵作的事了。莫要惹事。”

&esp;&esp;花有财最后盖上他的工具箱子，这些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不锈钢工具，只此一套，从洪武二十九年到现在，已经用了二十七个年头，每次用完，他都仔细擦拭收好，现在虽不能说和新的一样，但依然是一套完好的验尸工具。

&esp;&esp;“阿爹，你说郭老爷为什么要杀郭姑娘？”花荞还在纠结这个问题，郭老爷没有杀人动机啊，自己的宝贝姑娘，若是被人害了，郭老爷为何要替凶手掩盖？

&esp;&esp;“现在他充其量还只是个嫌疑人，没有证据，你可不能乱讲。仵作行的规矩你不记得了？仵作只讲看到和反应出来的实情，推测案情，捉拿罪犯，那是捕头和衙门老爷的事。”这句话，花有财不知叨叨过多少遍了，他看了一眼桌面说：

&esp;&esp;“对了，手套不需要了，拿走吧。若你以后还想用，两只都拿去洗洗干净，放到屋后铁锅里煮半个时辰。”杂物间后面，花有财专门架了一口锅，专门煮他验尸时穿的罩衣、手套什么的，高温消毒。

&esp;&esp;“咦？这次不用留证据吗？”花荞有些奇怪。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证据，要不是自己运气好，就差点被郭府的人撞破了。这一桩，花荞可不敢和阿爹说。

&esp;&esp;花有财笑着对花荞说：“水银会挥发，留着也没用。诶？我在马鞍下只看见一只手套，还有一只是不是在你身上？”

&esp;&esp;“不会啊，手套摸过尸体，我也不会揣怀里，再说，刚才洗澡换了衣服，身上没有呢……我记得两只一起塞到马鞍下面的，是阿爹没看到吧？”花荞有些紧张，连忙往马棚走。雨已经停了，只是地上还有些积水。父女俩踩着积水去了马棚。

&esp;&esp;花荞把整个马鞍都卸下来找了一遍：还真没有啊？

&esp;&esp;“你……不会……把它脱在棺材里吧？”花有财吞吞吐吐的问。

&esp;&esp;“不会不会，爬墙之前，两只都还抓在手上……爬墙……阿爹，会不会是爬墙时弄丢了？”阿团紧张的说：“或者是塞进马鞍的时候，弄丢了……”

&esp;&esp;“今晚功过相抵了。你回屋睡觉吧，我过去找找。你走的是哪面墙？”花有财开始解系在柱子上的缰绳，他可不愿意女儿为他惹出什么事。

&esp;&esp;“……后墙，墙中间被我掏了一块砖出来，我就是从那里爬的墙……阿爹，我跟你一起去……”花荞都要哭了。这手套独一无二，是阿爹教她做的。阿爹也有一副，很多人都见过他们戴手套验尸，若是被人捡到，肯定小花荞奉茶解论语

&esp;&esp;手套丢了一只，虽说有些提心吊胆，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。

&esp;&esp;天刚亮亮，阿娘就起来了，忙着给一家人做早餐，花荞也去厨房给阿娘帮手。

&esp;&esp;“出去出去，这里用不着你，你去把弟弟叫起来，他今天刚好歇课，叫他把素布抬到车上去，吃完了早饭，你们就送去小王庄冯五叔的铺子里。”阿娘边说边往蒸笼里放着一个个面团蒸馒头，跟着又往灶里添了两根柴。

&esp;&esp;花荞家的每一天，都是从阿娘的炊烟开始的。

&esp;&esp;这也是这个世界，让花有财特别迷恋的地方：炊烟就是家的味道，有了炊烟，他才觉得在这个世上，他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，这个家，就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。

&esp;&esp;花荣只有十三岁，他接了阿爹的骨架子，身体才刚刚开始抽条，如今还在县里的望南私塾念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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